清言?慧語?禪境——《禪境叢書》序（節(jié)選）
《禪境叢書》選入的八部明清小品,都充滿人生智慧,文質(zhì)雙美,表里澄澈。
形式之美。一是對仗工整。它們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對句（聯(lián)語、對語、偶語、韻語）,有聯(lián)珠貫玉之美。二是短小精粹。作者即興點染,不拘一格,篇幅短小,輕松易讀。三是音律諧美。這些清言雋語,字字珠圓,句句玉潤。讀來朗朗上口,諧金石之聲,奪宮商之韻。四是譬喻巧妙。行云流水,悟透般若智慧；巧譬妙喻,道破塵緣萬象。五是雅俗兼采。在自鑄新詞的同時,還征引、化用先哲格言、佛禪慧語、古典名句。六是通俗易懂。借鑒了語錄體的創(chuàng)作,讓讀者讀得懂,也想得通。
內(nèi)容之美。舉凡修身養(yǎng)性、為人處世、日常倫理、出世入世、高人風(fēng)致、隱士情懷、山水品鑒、審美感受等,無不網(wǎng)羅殆盡。儒家、道家、釋家,三教思想兼融；入世、出世、濟(jì)世,三圣情懷并具。中國文化三教合流,這在清言中也體現(xiàn)得非常明顯。清言汲取儒家思想菁華,強(qiáng)調(diào)安貧樂道的精神；汲取道家思想菁華,標(biāo)舉虛靜無為的風(fēng)度；吸取佛家思想菁華,提倡超凡入圣的禪境。這些作品博采諸家,并洋溢著山居的氣象和情趣。在清言中,俗世生活往往受到否定,山林生活總是得到肯定,令人向往：“交市人不如友山翁”（《菜根譚》）,“居綺城不如居陋巷”（《小窗自紀(jì)》）,“一生清福,只在茗碗爐煙”（《小窗幽記》）。禪意的山居,并不限于山林,在紅塵中活出山林的氣象,才是真正的山林。“有浮云富貴之風(fēng),而不必巖棲穴處。”（《菜根譚》）相反,如果一個人不能悟道,就會“居鬧市生囂雜之心”（《娑羅館清言》）。因此,只要心中寧靜,紅塵不異山林,喧囂不礙寧靜：“心地上無風(fēng)濤,隨在皆青山綠水”,“心遠(yuǎn)處自無車塵馬足”。（《菜根譚》）“胸藏丘壑,城市不異山林；興寄煙霞,閻浮有如蓬島�！保ā队膲粲啊罚┯谑�,好酒而不濫飲,好色而不濫交,好財而不貪婪,好道而不棄家,就成了心向往之的人生境界。作為前賢感悟人生的成果,這些作品把人生的要義、處世的妙諦、修煉的體會,在只言片語中闡發(fā)無遺,誠可謂“冷語、雋語、韻語,即片語亦重九鼎”（吳從先《小窗自紀(jì)》）。
清言慧語,展現(xiàn)了澄明高遠(yuǎn)的禪境,堪稱現(xiàn)代人修身養(yǎng)性的指南。如：
動靜圓融的禪境：“定云止水中,有鳶飛魚躍的氣象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“至人除心不除境,境在而心常寂然。”（《續(xù)娑羅館清言》）
出入不二的禪境：“人能看得破認(rèn)得真,才可以任天下之負(fù)擔(dān),亦可脫世間之韁鎖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“必出世者方能入世”,“必入世者方能出世”。（《小窗自紀(jì)》）“宇宙內(nèi)事,要擔(dān)當(dāng),又要善擺脫�！保ā缎〈坝挠洝罚�
定力深厚的禪境：“風(fēng)斜雨急處,要立得腳定；花濃柳艷處,要著得眼高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
無住生心的禪境：“風(fēng)來疏竹,風(fēng)過而竹不留聲；雁渡寒潭,雁去而潭不留影�！薄爸裼皰唠A塵不動,月輪穿沼水無痕”,“水流任急境常靜,花落雖頻意自閑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
苦樂由心的禪境：“知足者仙境,不知足者凡境�！薄靶臒o染著,欲界是仙都；心有掛牽,樂境成苦海矣�！薄叭松�福境禍區(qū),皆念想所造成。”“世亦不塵,海亦不苦,彼自塵苦其心爾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
證悟空性的禪境：“山河大地已屬微塵,而況塵中之塵；血肉身軀且歸泡影,而況影外之影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
圓滿無瑕的禪境：“此心常看得圓滿,天下自無缺陷之世界。”（《菜根譚》）
寵辱不驚的禪境：“寵辱不驚,閑看庭前花開花落；去留無意,漫隨天外云卷云舒�！保ā恫烁�譚》）
確實,雖然塵世溷擾喧囂,但只要我們養(yǎng)成一種超越的精神、不染的心境、隨緣的態(tài)度、灑脫的情懷,就能在世俗紅塵中,感悟到禪境的寧靜高遠(yuǎn)、澄澈美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