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�表n昭侯的破褲子 

原文 

韓昭侯使人藏弊袴。①侍者曰：“君亦不仁矣，②弊袴不以賜左右而藏之。”昭侯曰：“非子之所知也。吾聞明主之愛一嚬一笑，③嚬有為嚬，④而笑有為笑。今夫袴，豈特嚬笑哉？⑤袴之與嚬笑相去遠(yuǎn)矣，⑥吾必待有功者，故收藏之未有予也。”（《韓非子·內(nèi)儲說上·七術(shù)》） 

注釋 

①弊：破，破敗。袴：同“褲”，也寫作“绔”，《說文》：“绔，脛衣也�！睉�(zhàn)國時(shí)人上著衣、下穿裳（下半身穿的裙裝，長度一般及膝），或穿長服；為御寒和跪坐護(hù)膝之需，就在雙腿上分別套上套褲，套褲的上端長至膝蓋以上，再用帶子系在腰部。到漢代以后，滿襠的褲子逐漸流行開。②不仁：不仁厚�！踩铡程�田方《韓非子翼毳（ｃｕì）》以為不仁是吝于財(cái)。仁者博施濟(jì)眾，所以吝于財(cái)為不仁。③愛：吝惜，這里指不輕易做某事。嚬（pín）：通“顰”，皺眉，是憂慮、不悅的表情。④為（wèi）：為了，表示目的。⑤夫（fú）：那。豈：表反問語氣的副詞，相當(dāng)于“哪里”。特：只是，僅僅。⑥相去：相距，相差。 

譯文 

韓昭侯讓人把自己不穿的破套褲收藏起來，他身邊的隨從說：“君主也太不仁厚了，穿破了的套褲不拿來賞賜給身邊的人，卻要收藏起來�！闭押钫f：“這不是你能明白的道理。我聽說，英明的君主連皺一下眉頭、笑一笑都不會輕易表露出來，皺眉有皺眉的目的，笑有笑的目的。如今那條破套褲，何止是皺一下眉、笑一笑那樣的事呢？套褲跟皺一下眉、笑一笑的作用相差太大了，我一定要等有功的人（才把它賞出去），所以把它收藏起來，而沒有給人�！� 

解說 

一條破套褲，假如韓昭王隨手送給手下人，對得到套褲的人來說，絕不僅僅意味著可以廢物利用，他或許因此對君主感恩戴德，從此更加忠誠賣力；更有可能會把這條破套褲作為君主對他有特殊恩寵的憑證，向所有認(rèn)識的人炫耀；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可能發(fā)生微妙的變化，眾人因此會以仰視的眼光看待他。這就是在專制體制下，至高無上的權(quán)力所具有的魔性和威力。韓昭侯參悟了這其中的奧妙，于是把破套褲收藏起來。韓非用這個(gè)故事說明“賞譽(yù)薄而謾者下不用也，賞譽(yù)厚而信者下輕死”的道理（如果獎(jiǎng)賞和表彰微薄而且不能兌現(xiàn)，臣民就不肯賣力；獎(jiǎng)賞和表彰厚重，又能守信用，臣民就會輕視死亡，愿意為君主獻(xiàn)出生命）。由君主手里送出的東西都帶有賞賜的性質(zhì)，依照法律，有功才能得賞，君主不經(jīng)意中送人東西，等同于無功而賞，也就對規(guī)矩造成了事實(shí)上的破壞。 

這則故事中還有更令人深思的地方。由于君主的一舉一動(dòng)、一句話一個(gè)表情有如此神奇的效用，所以韓非諄諄告誡君主，務(wù)必抓住一個(gè)要點(diǎn)：用神秘的面紗將自己籠罩起來。君主越是神秘莫測，臣民就越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。這樣說來，做君主并不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，而是需要高度克制和自律，連皺一下眉、笑一笑都須非常注意�？稍谡劦接萌藛栴}時(shí)，韓非又很喜歡舉齊桓公的例子，說桓公用對了管仲，因而可以縱情聲色犬馬，照樣稱霸諸侯。由此可以看出韓非苦心積慮地為君主設(shè)計(jì)出的各種人治方案，不僅會讓君主痛苦不堪，人格分裂，韓非自己在論證過程中也存在難以克服的邏輯障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