２０２０年文學特別排行榜

——序《2020中國報告文學年選》

_何建明

即逝的２０２０年，其特別之處我想所有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能感受到：一場新冠病毒的襲擊，把整個世界害得不輕——至今我們仍然沒有擺脫它；在中國，還有一件大事：那些貧困了幾個世紀甚至祖祖輩輩貧窮的人，在這一年實現(xiàn)了脫貧和邁進了小康。僅憑這兩件事，還有比這２０２０年更讓我們驚心動魄、心潮澎湃的事嗎？沒有。在國際上，特朗普的無規(guī)則當政，折騰的力度其實比新冠病毒對中國的影響還要厲害，因為大家在這一年真的感覺戰(zhàn)爭即將到來……

　　好在這一切基本都過去了，如這一年的日歷一樣被輕輕翻過！

　　文學在這其中微不足道。然而身為文學人的我們，又感覺這一年的文學奇象也很特別。一些人在疫情中被人一會兒捧到天上，一會兒又被打入地獄。這其實也很恐怖。人活著真不容易，在災害年中，人與人的善良與丑惡本性，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，一片心寒，又一片火熱。

　　在災難面前，其實沒有什么可計較的，可在災難面前如同在榮譽面前一樣，人的本性在這個時候總是表現(xiàn)得赤祼祼的可憎與可愛，你想藏著也是不可能的。正義與公平、自私與卑劣，都會呈現(xiàn)在大家面前。大無畏與膽小鬼、勇敢者與懦弱者之間的差異，一疫之間，皆清晰可見。

　　如果讓我做２０２０年的文學排行榜的話，位列第一的理當是防疫的參與者。那些上疫情前線的參與者、自覺行動的戰(zhàn)斗員和心懷憫民的思想者。這場疫情的參與者，讓人們再次清楚地看到，是軍人、醫(yī)生、護士和有良知的干群走在了最前線；與此同樣的，讓我們了解現(xiàn)場事件的記者、保障我們生活的各行各業(yè)的職員，以及統(tǒng)籌決策與指揮全局的各級領導者，毫無疑問，他們也都值得我們深懷敬意。在文學戰(zhàn)線，我當要禮贊我的同行——報告文學作家。他們無愧是時代的記錄者，盡管平時很多人嘲笑他們“沒有文學性”（文學到底是什么？是誰說了算？那些所謂的“文學人”在戰(zhàn)“疫”與災難來的時候躺到哪兒去了）。

　　有一件一直讓我生氣的事：到六七月了，國內的疫情也基本沒有問題了，有一天要開個會，我的同事想請一位名氣不小的“名家”出來開會，對方竟然問：“現(xiàn)在能不能出來呀？”當時我聽了無法不憤怒，又十分無奈，因為我們一大批報告文學作家，也有一些詩人和小說家，早在這之前的幾個月里一直在疫情的前線采訪、寫作；而這位“名家”從１月底開始基本就沒有出過家門——他當然有理由這樣做，但在我看來，他的血不熱，他的目光里沒有他人，他的情感里只有冰塊，他不配拿著國家發(fā)的很高的工資……他不應當成為一名曾經(jīng)社會給予了他很多榮譽的作家。我知道，其實，像他這樣的作家在此次疫情中還有許多。我們無權去強求人家做什么，但我們可以在道德層面看待和判別一個人的品質及他可能有的一點“威名”。

　　與之相比，我以為：２０２０年文學排行榜位列第一的應該是那些勇敢奔赴抗疫最前線、一直奮戰(zhàn)在戰(zhàn)“疫”戰(zhàn)場采訪寫作的作家，尤其是報告文學作家，當然也有一些小說家、詩人和散文家。

　　這個陣營中，我首先看到武漢城里的文友們；我看到從其他地方奔向武漢的文友們；我更看到無數(shù)在自己城市和地區(qū)的文友們！他們是誰，無需我列名，讀者們從已出版和發(fā)表的作品中可以知道他們的名字。是不是好漢、是不是英雄，真槍真刀面前見！別的廢話少說，也用不著那些遮遮掩掩的華麗詞匯。

　　“排行榜”有沒有權威性，還要看作品的本質。

　　今天的報告文學也有個十分嚴重的毛�。簡我换�和過度的“美圖”，比如寫疫情，贊美醫(yī)生、贊美“背影”、贊美成就，固然需要，也很重要。然而寫災情作品，最可貴和值得流傳下去的，其實是那些真正客觀的、教訓的、人們經(jīng)歷的真實痛苦的和真正防疫成功的經(jīng)驗。人性在災難時、困途中最能獲得呈現(xiàn)，黨性、人民性當然也會在這個時候獲得最有力的呈現(xiàn)。準確地、客觀地、公正地敘述上述這些疫情“事實”，才是“報告”與“文學”的最重要的東西。

　�。玻埃玻澳晡膶W“排行榜”排在第一位的報告文學，不是沒有問題，其實問題也挺多，多在它許多作品只寫了“沖鋒”與“背影”，缺乏寫全景的，缺乏寫深度的、人性的、決策層的、民眾的和個體的。當然這方面的作品也有，但在大媒體、大刊物上這樣的作品被排斥與屏蔽了。這是一種很大的遺憾。

　　簡單的表揚稿寫作，把我們的后一代寫手引入歧途，而他們還沾沾自喜。沒有深刻的政治與哲學的思考和駕馭大時代的能力，永遠不可能成為大作家，也寫不出經(jīng)典。報告文學不是新聞，不能今年寫完了，明年大家都忘了你寫的是什么。即使你得了個什么大獎，其實也就發(fā)行三五千本書，算得上好作品嗎？沒有八年十年的反復加印的作品，基本上都不能算一部好作品。這方面應向優(yōu)秀的小說家看齊。評論家的目光也應該從宏觀角度、歷史長河的角度去評判作品優(yōu)劣，而非個人喜好、隨意地亂點“鴛鴦譜”。

　�。玻埃玻澳晡膶W排行榜的第二位，應該是書寫脫貧扶貧、全面建設小康的精品力作。中國是個大國，又是個農(nóng)業(yè)大國，大到什么程度，是我們的人口總量世界第一，所以我們的貧困人口數(shù)量也一直高居世界前列。幾千萬人能夠實現(xiàn)脫貧，不管怎么說，都是個世界級的偉大成就。盡管有可能某些地方、某些人群仍會出現(xiàn)“返貧”，但全面小康、全面脫貧這件事，是中國２０２０年出現(xiàn)的偉大成就，它具有人類意義，所以一定是超級大事。如果不是疫情和特朗普在搗亂，那脫貧和全面小康，毫無疑問是２０２０年度最明麗的一幅圖畫。書寫扶貧脫貧作品進入本年度文學排行榜前列是無須質疑的。

　　排在第三位的應該是為明年紀念中國共產(chǎn)黨建黨百年的紅色歷史題材的作品。那些催人淚下、催人奮進的經(jīng)典革命故事和崇高的革命人性，總是在激勵人們不斷前行，它理當不該被邊緣。

　　本輯“年選”就是根據(jù)這一年的特殊排行榜精選而出的作品匯集，希望讀者能有共同的審美情感上的共鳴。

２０２０年１１月２８日飛行成都途中